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参观云南民族文化传习馆杂感

2019-01-11 10:24:25 1081人 已读

被传媒炒得沸沸扬扬的田丰教授和他的云南民族文化传习馆,几经选址,最终落脚在安宁市太平乡的山中。那里绿树成荫,一片秀色;那里泉水叮略,洁净无污;那里静澄清秀,似乎与世隔绝,更增添了几许神秘的色彩。

一位作品曾在世界青年联欢节获得过金质奖章,从小就研习西洋音乐,而今在国内颇负盛名的田丰教授,居然一头扎进了红土高原的穷乡僻壤,浸泡在民族文化的“海”中,为抢救、继承人类优秀的民族文化遗产奔走、呼号,进行着艰难的实践,着实令人肃然起敬。尽管对如何抢救、继承民族文化遗产在动作方式上存在着不同甚至相左的观念,然而,电子时代是以“秒”来计算事物的变化、发展的,不能仅满足于坐而论道。应起而实施,勇于实践,这才是一种令人崇敬的精神。

当我来到传习馆的所在地,就被这里浓厚的民族文化氛围所感染。被传习馆的彝族、哈尼族、纳西族、藏族孩子们亲切称为“慈祥家长”的田教授向我介绍情况时,明显让人感到他换而不舍的意志力从满面倦意中展示出来。

田教授说:人类传统文化有动态、静态之别,静态的如古建筑、古墓葬、古雕塑、百籍史料、传统工艺等,它依托于一定的物质外壳而永存;图腾崇拜、宗教祭扫、节日民事、原始歌舞等。是动态遗存,常被人们忽视。它的流传依附于人的活动,口传心授而代代相传,成为一种流动的文化形态,倘使无人继承,随着一代代人的逝去,就带走了一种艺术资源。如不及时抢救、继承,我们将成为时代的罪人。因此,我感到一种时光的紧迫、时代的重托,这是我们一代人的责任。世界上人们所崇尚的巴厘文化不正是这样的吗!

在和田教授交谈时,各族孩子们已开始了他们学而时习之的课程——一眼前突然出现了9个来自红河绿春县的彝鼓。这种鼓是用树木掏空后蒙上兽皮制成的,无任何矫饰,透示出一种古朴、纯厚的气息。随之而来的20多个姑娘,手执两种不同形态的鼓锤;特别引起我注意的是一种长过尺余,细如竹筷的鼓锤。一个姑娘手执长鼓锤,蹲于鼓前,单拍式的敲击,另两位姑娘则立于鼓后,双手持短鼓锤,如是正好三人一鼓。她们边击边舞,不时变换队形,似敲出了她们的心声,讲述出一段古老的故事,渲泄出一种火热的情感。鼓声鸣鸣,在山谷中回应,尤在高潮处,歌声骤起,惊起鸟雀,令人称奇叫绝。此时,我想起了安塞腰鼓、威风锣鼓,那北地绝响,固然有燕赵、关中之豪气,而这拥有数十套不同鼓点的彝鼓,更有红土地的韶致,彝家女儿豪迈的气概。此刻,对云南民族文化有着深深爱恋之情的田教授对我说,中原的鼓打出了气势,而云南的鼓则侧重于打出人的精神内涵。

是呵,哲人说:鼓文化是民族艺术的先导,足可以展示出一个民族的气韵与风彩。我们云南的傣族象脚鼓、竹鼓、佤族木鼓、彝族铜鼓、基诺族的太阳鼓等亦是如此。

这套神奇动人的鼓点是由两个彝族大妈传授的,传习馆并为此专门设立了鼓文化传习班。

鼓声叙述了从宇宙洪荒、开天辟地到刀耕火种、纺线织麻、婚丧嫁娶、战争民事……似一首歌、一弯彩虹、一道闪电、一声滚雪,或倾诉,或瀑泄开来,给人以无限的遐想。

据说红河州歌舞团曾以这套鼓为素材创作了舞蹈节目,想必效果颇佳,可我以为把它其中一段完整地搬上舞台,尽可以敲出国门,将鼓声传到大洋彼岸。

田教授说:是啊!这套鼓差一点就敲到了亚特兰大了!

各族孩子似乎永远不知疲倦,唱完了跳,跳过了又唱,复习《打歌》、《踩荞》……。

也许是我刚参与了曲剧《士官罗蒙》的导排工作,对彝族叉舞多少有了些感性认识,也因此而感到对剧中的叉舞有些不满足,但看到这些孩子表演《打歌》中“刀舞”,却又深深领悟到民族原始歌舞的资源丰厚、博大精深。

在一群姑娘的簇拥下,四男孩执刀冲上,其刀长约略两米,颇似传统戏曲的“关王刀”,木柄铁刃,舞动起来,可感其份量不轻。其动作奔放洒脱,刚劲有力,耍刀的技巧别具一格,蹦跳合击、挥舞抡动既有野性,又规范四致,极富高原民族剽悍的气质。这段舞长度约有7、8分钟,舞毕,舞者气不喘,形不乱,似乎还有能量尚未释放出来,确为真功夫。

如今几乎失传的彝族送葬舞《踩荞》,孩子们已学会十几套。据介绍,这套舞有一百多种舞步,一气可跳三天三夜。它变化之丰富,令人目不暇接。我试图置身于其中,和着他们的歌声,随着他们的舞步,模仿起来:三拍子与二拍子交替出现,歌拍与舞步不同节奏,而又有机地交融在一起,让我这初学者手忙脚乱,穷于应付。田教授说:即便你们搞专业的,要想学会、学全这套舞,也需要化费时间,潜心苦学的。他看着我手舞足蹈,十分激动的样子,又说:也许你了解更多的是舞台上的民族歌舞,这虽原始却又渗透了浓厚的民族民间清新自然气息,不失艺术本质的具有一定品格的文化艺术,不仅使你们兴奋,也使我抛弃了大都市安逸舒适的生活,进入了这一神奇的文化景观。这样的民族传统文化不能断代。一个失去自身文化传统的民族,必然失去自身的特色,其神已失,其形安在?

田教授兴办云南民族文化传习馆的宗旨是十分明确的。他数次入云南,几番深入民族地区,广交各族民间艺人,涉猎民族艺术,曾创作了不少以云南民族为题材的音乐作品。是什么使他个人断然采取如此重大的举措,我以为云南各民族丰厚的文化积淀,红土高原蕴藏的巨大艺术资源,令他把根留住。此举不仅是艺术创作的需要,准确的讲是他在忠实履行自己做为中华民族的音乐家神圣的职责。纵然,困难如关山万重,相信在各级领导的关怀下,在热心于民族文化事业的人们的帮助下,一定能达到胜利的彼岸。

参观云南民族文化传习馆,不仅使我看到了“原汁原味”的民族艺术,更重要的是它引起了我进行深层次的思考,关于继承、发展等等。

目前,民族歌舞以它特有的优势,广泛占领了省内外的演出市场,影响远及国外的不少地区。艺术院校的舞蹈、声乐专业因之成了热门。公允的评价,应该说我省的民族歌舞事业取得了突飞猛进的成果:舞剧《阿诗玛》名彪青史,一批优秀节目连连在国家级的比赛、汇演中夺奖。大至体育场馆,小至宾馆、餐厅,民族歌舞牢牢地占据显要位置,自娱娱人的功能益发明显地昭示出来。

我却隐隐地感到了不安。

这不安来自群众对民族歌舞、民族音乐的审美需求日益提高。这是因为无论是厂矿企业、人民团体,还是事业单位、部队学校的业余文艺爱好者们,稍加训练,便可以到舞台上献上一首风格浓郁的民歌,跳上一段色彩斑斓、颇具特点的民族舞。君不见,春城较上档次的宾馆、餐厅、酒楼皆有歌舞佐餐,满目尽是《搓错》、《转花帽》、《串姑娘》,甩头发、举长刀、吹巴乌、跳跺脚等,固然,这是民族歌舞赖以生存的观众基础,但,这些特殊的表演者,特殊的观众,一方面对专业化的艺术表演团体,以高标准加以审视,口味越来越高;另一方面,也让不甚明了的观众产生“民族歌舞、音乐就那么回事”的想法。

而今,舞台上、广场上、大型文化活动的场馆内,都少不了民族歌舞“这道菜”。其中,有不少节目存在着语汇贫乏、没有特色,缺乏情感投入,艺术表现不严谨等问题,整个就是在做“广播体操”。有的主题歌舞晚会,追求所谓的现代意识,淡化了民族特点,名日创新,实为“腰斩”了本民族的文化内涵,极易把观众引入误区。其症结在于继承民族文化动态遗产的态度、立场、方法等均存在失当之处,甚而有轻视“士得掉渣”的民族传统文化的态度。此外,亦有站在纯猎奇的立场,孤立地对待民族传统文化,严重地歪曲了其文化意蕴。

人民需要艺术,艺术离不开人民。生活中并不缺乏新、奇、美的事物,缺少的只是发现。似乎是老调重弹,但,这绝对是学习继承民族传统文化的必由之路。

我以为是生活培养了艺术家的艺术感觉。正确捕捉生活中事物的本质,培养自己的洞察力和追求美、表现美的信念和力量,凭着真切强烈的感觉和敏感锐利的观察力去发现、去寻求、去学习、去继承。不脚踏实地去面对生活,深深地浸泡在生活之中,是做不到这一点的。

然而,不是一到生活中就能立即发现宝贵的艺术资源。如何从平凡中发现美的存在,从散乱、琐碎中发现张力,从形断意不断的素材中发现情感、意韶,从艺术本体中寻求到其独有的表现力,这不仅需要艺术家有勇气、有毅力、有决心去面对生活,也需要艺术家有一对善于发现民族文化内涵的眼睛,有一双善听彝音傣调的耳朵,有强烈的悟性。总之,艺术家要不断提高,激活自身的艺术潜能、潜质。

在正确认识、实践深入生活、了解生活、发现生活这个命题的同时,对民族传统文化,狭义的讲,对民族传统艺术,我以为应从以下几个方面去学习、继承:

(1)熟知民族艺术的编码程序。经无数代人创造、发展的民族艺术,自有它独特的编码程序。如前所述,彝族的《踩荞》号称有1OO多种舞步,尽管变化多,变化中必有一定的规律,其抒情与叙事,激越与柔弱,浓与淡,高与低,是可以用心去感应,去认知的。熟知它的编码即掌握了它的外在形态的结构规律。

2)从情感入手了解它的文化底蕴。云南各族传统艺术,均为自娱娱人而设。整体性的情感投入,即把自己摆进去,是其一大特点。艺术表现的主观情绪,是作品或节目的主体,情感的关节,把握住其主体情绪,也就掌握了开启其内涵的钥匙。

3)开掘其艺术的审美境界,以来发展、提高。不同民族性格和心理性情,形成不同的审美动因。山之头、水之滨,高山与坝子,地理环境不同,经济发达与否,文化积淀的深浅,形成了不同的审美感受,开掘或发现,就有了发展与提高的基础。

由参观云南民族文化传司馆,与田丰教授一席谈后的思考,笔者不揣浅陋,抒发一孔之见,唯求就教于专家、同行,思一良谋,于弘扬民族艺术,继承民族传统文化有益,我愿足矣!

 

 

(原文刊载于《民族艺术研究》1996年第4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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